导游手记之廿八 :五星大道 (by 康健)

美国加拿大地广人稀,但交通便利,这一切都归功于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网。平日工作中,老唐很多时间都是开车奔驰在高速上。常有客人问为啥北美少有女导游,老唐答曰这里导游大多都要兼任司机,必须开车,而且常常都是开大车,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女导游的数量。正因如此,达总虽然年年岁岁培训女导游,最后真正入行的却很少。虽屡战屡败,达总却不改初衷,始终屡败屡战,矢志不渝地继续培养。其情虽可疑,其志诚可敬。

当今世界上拥有最长高速公路的五个国家分别是中国,美国,加拿大,德国和法国,中国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高歌猛进,大兴土木建设高速,两年前超过美国,成为高速公路里程最长的国家。美国高速公路建设早,覆盖率高,非常具有代表性。带客人入境美国,高速两边时常会出现蓝底白字的标牌,上方是呈梅花状分布的五颗星,下面写有“Dwight D. Eisenhower National System of Interstate and Defense Highways”。老唐都会介绍说,美国高速的全称是“艾森豪威尔国家州际及国防公路系统”,纪念艾森豪威尔总统推动建设高速公路方面的卓越贡献。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交通便利是促进经济发展,人员交流,物资流通的重要条件。一九三二年,德国修建了从波恩到科隆三十二公里长的高速公路,掀开了公路建设的新篇章,极大地开阔了人们的眼界,把人们的视野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一九三九年四月,在纽约举办的世博会上,通用汽车公司的“未来景象”展览成为整个博览会的焦点,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排队参观。人们在展厅里乘上沿轨道行驶的小轿车,体验二十年后美国的景象,高速公路纵横交错,蜿蜒回转,周围时而是大片的农田,时而是高楼林立的都市,普罗大众开始对高速公路有了感性认识。人们开始相信封闭式高速公路将使生活变得更加便利和繁荣。社会有了需要,民众有了认识,此时需要一个德高望重者凝聚众力,化理想为现实。艾森豪威尔顺应潮流,因势利导,拉开大张旗鼓地建设高速公路的序幕。

艾森豪威尔对于高速公路的钟爱源自他的早年经历。十九世纪中叶之后,随着太平洋铁路的贯通,铁路成为美国人民长途旅行的主要途径,相形之下,公路状况十分糟糕,在农村地区,马车依然是主要的交通工具,道路是名副其实的“马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美国远征军总司令潘兴将军从欧洲返回美国,下令组织了一次横贯美国大陆的拉练,用以检验美军紧急调动的速度。这一行动颇有练兵备战之意,带队拉练的军官之一就是年轻的艾森豪威尔,他当时是一名侦察兵中校。车队由八十一辆军用摩托组成,七月七日离开首都华盛顿的梅格斯军营,一路向西,六十二天之后的九月六日终于抵达目的地旧金山,整个行程三千二百五十一英里,比原先计划延长了五天,现在看来这无异于蜗牛速度,但在当时已经是非常之快了。车队穿州越府,晓行夜宿,沿途发生了大小二百三十七起事故,损失了九辆车,平均时速只有六英里。艾森豪威尔在事后在总结报告中写到:“在路况改善之前,穿越美国的长途行军不切实际”。军用摩托车小巧灵便,尚且如此,换成普通轿车或卡车,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一九五三年,艾森豪威尔就任美国第三十四任总统,在担任两届总统的八年间,他大刀阔斧地倡导修建高速公路,当年的梦想慢慢得以实现。州际高速公路要求全程立交化,至少四车道。其标志为蓝底盾形,上面白字书写公路编号。在城市附近限速一般为每小时五十五英里,郊区六十五英里,偏远区七十五甚至八十英里一小时。最初预算为二百五十亿美元,十二年完工,最后的工期却长达三十五年,耗资一千一百四十亿美元,直到一九九二年才基本完工。此时艾森豪威尔已经辞世二十多年了。他在遗言里并没有提及自己孜孜以怀的高速公路,而是说“我始终爱我的夫人!我始终爱我的儿子!我始终爱我的孙子!我始终爱我的祖国!”

美国的高速公路犹如一个大的坐标系,干线公路都是两位数字,东西走向公路编号为偶数,南北向公路则用奇数编号;东西向公路的编号由南至北递增,南北向公路的编号由西至东递增,环城公路用三位数字来命名。里程编码经过州界时归零重新计数。遭遇车祸、灾害,等待救援时,司机只需报上自己所在高速公路的编号,所在州,里程编码,警察就很容易找到求援者的位置,堪称事半功倍。这里不能不提起美国的“母亲之路”66号路。这条公路在美国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高速公路的发展使得66号路慢慢衰败下来,近年来民众倡导恢复和保护这条母亲路,此路沿途的自然景观,风土人情均属上乘,开车边走边看,不失为了解美国风情的佳径。如果开辆房车,停停走走,则效果更好,房车也是伴随着高速公路发展起来的,现在已经成为美国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

正如“艾森豪威尔国家州际及国防公路系统”这一名称所示,州际公路除了平时载客运货之外,更兼有国防与救灾之用途。在战争、天灾时,可以通过州际公路以最快速度运送部队和撤离灾民。届时,所有的车道都会被设定为离开某一区域的方向。一九九八年新奥尔良遭遇“乔治”飓风,高速公路的这一机制被首次启动,所有车道只允许车辆驶离新奥尔良,受困居民得以迅速转移。后来二〇〇四年,二〇〇五年,这一机制再次启动,帮助遭受飓风查理和飓风卡垂娜的百姓尽快安全地撤离灾区。其实各国的高速大都兼具军事用途,中国的第一条高速,建于八十年代的沈大高速的某些路段,战时可用作跑道供军机起降。当年老唐混文凭时曾在一家台湾同胞的软件公司实习,老板闲聊时常讲起他在台湾当兵的经历。彼时蒋公尚健在,年年高喊反攻大陆,拯救同胞于水火,各种演习还是正经八百,有模有样的。老板所在的装甲部队的一辆战车关键时刻掉链子,抛锚在高速公路上,按照演习脚本,飞机马上就要在这段公路上降落,连长心急如焚,要拔枪自尽,被部下拦住,最后几辆坦克合力把故障车硬推到路边沟里,平整的路面上被履带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刚刚弄完,战机就呼啸而下,老板他们一众国军官兵吓得浑身冷汗。
加拿大的高速公路比美国起步晚些,基本规则和标准与美国类似,不同之处在于加拿大要格外考虑寒冷天气对路面的影响,加国公路的造价因此要高一些。作为世界第二大疆域的国家,加拿大的高速公路显得更加至关重要,三千四百万人口的加拿大却有近两千万辆汽车,拥有世界上第三长里程高速公路的国家。老唐每次带客人开在401高速上,都会给客人讲起加拿大建设高速的历程,讲“里线”、“外线”的区别,讲起加拿大唯一一条没有编号的高速公路—伊丽莎白女王路(QEW),讲起世界上第一条无人收费高速407。

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深知道路的重要,春秋时的《礼记中庸》有云“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车同轨”首当其冲,路的重要性甚至排在语言文字之前。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这一理念开始真正实施,他下令修建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据史书记载,秦代驰道在平坦之处道宽达“五十步“,道旁植树。中国的高速公路很晚才起步,但急起直追,后来居上。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沈大高速、嘉沪高速开始,今天已经成为世界上拥有最长高速公路里程的国家,发展之快令人瞩目。中国曾多方面借鉴其他国家,特别是美国和加拿大这两个国家的修路经验。老唐平时工作中就多次接待过高速建设方面的团组,据说国内高速路边那道链齿状的细长条就取经于加拿大,通过轮胎颠簸警醒困倦的司机赶快醒来,车轮已经靠近路边了。对于中国这样的发展不太均衡的人口大国,高速公路之外,近年高铁建设更为迅猛,在多个领域己经开始领先世界。高速公路突飞猛进,高速铁路则独占鳌头,二者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充分适合中国交通的国情。

一九七五年的最后一天,临近半夜,毛泽东主席中南海的书房里接见了一对年轻的美国夫妻: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孙子和尼克松总统的女儿。主席虽身体老弱,但思维仍健,两个多小时的会面一直持续到新年钟声之后,临分手时,主席意味深长地说到“十年后再来,你们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中国”。十年后,中国的确大大地不同了,其中一项就是中国开始修建第一条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