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手记之廿五:天涯海角(二)(by 康健)

跑了十几分钟,老唐眼前豁然开朗,高大的树木嘎然而止,眼前是一条窄窄长长的沙滩,呈锐角一直向前延伸到清澈的湖水之中,把湖水分成两侧,一边湖水风平浪静,另一边波涛荡漾,十分不同。这个锐角沙滩的长度和宽度经常变化,甚至一天之内都不尽相同。从公园的介绍资料看,建园近百年来,沙滩越来越短,虽然缩短的速度很慢,但假以时日,总有一天会慢慢消失。这如同老唐常去的尼亚加拉瀑布一样,滴水穿石,每年都会向南退却两公分多。其实严格说来,这个沙滩尖角只能算加国陆地领土的最南端,而不是加拿大总领土的天涯海角。因为再往南的湖里有两个小岛属于加拿大,大些的叫霹雳岛,小的叫中间岛,那才是加拿大领土的最南端,和伊利湖上美国边境只有咫尺之遥。

为了更好地欣赏公园景色,回程大家都没有坐车。公园里有近三华里的木制步栈道,部分固定在地上,部分浮动于水面,七折八拐,颇有曲径通幽之妙。步道上有两个高大的观景台,可以登高望远。步道两边都是沼泽生态,夏天时一定满是荷花芦苇。从公园管理处拿到的资料看,过去百年已经记录到三百四十七种鸟类,其中近百种会在霹雳角筑巢生蛋,还有大约五十种鸟类在此处过冬。当然,最壮观的还是每年秋天的那几天特定的日子,数万只南迁的美洲王蝶会在霹雳角歇息,然后开始飞跃辽阔的伊利湖,到达三千余公里之外的墨西哥中部山区。教授们都说下次再来一定要选九月份,就可以亲眼观测王蝶南迁的盛况。
站在观景台上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一片新绿,金色夕阳给公园涂上一层淡淡的光芒,近处波光粼粼,远则水天一色。老唐想起年轻时骑车环绕山东,曾去过山东半岛最尖端的成山头,那里是黄海渤海的分界,有胡耀邦题写的“天尽头”石碑。当时还颇小资调地感慨了一番,好像到了天涯海角一般,其实是少年不识愁滋味。霹雳角也算是加拿大的天涯海角了,可老唐丝毫没有“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反而觉得湖阔天空,万物天地竞自由的舒畅。北美本来就是新大陆,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寻找更适合自己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尤其像老唐这种大陆移民本来就是自我放逐,远离家乡的“天朝弃民”,自然没有多少怨天忧人的成分。看着霹雳角周围一望无际的湖水,老唐油然想起千年前被贬海南的苏轼,那个时代的海南岛才是真正的天涯海角呀!当时苏轼已经六十二岁,两位妻子均已离世,跟随他的红颜知己王朝云也病死惠州。这是怎样的凄苦境遇,一个花甲老人又能如何应对?但他一如既往,豪迈如初,依然超然处世。在被放逐的四年间,他不仅教导当地百姓中原先进的农桑技术,还著述颇丰,写了百余首诗词,百余篇文章,全然不见颓废郁闷之态,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很值得老唐这种悲观主义者膜拜学习。其实转念想想,身处天涯海角之时,身后必为稳固之地,而眼前更是辽阔海天,一味抑郁抱怨绝非明智之举,应该积极面对,沉着应付。自己当年硕士毕业尚未盈月,提只旧箱子来到枫叶国,人生地疏,举目无亲,浑浑噩噩地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反正本来就是一无所有,混下来算是赚了,混不下来也不亏,伟大导师早就说过“无产者失去的只有锁链,他们获得的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