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手记之十五:英雄故乡(by 康健)

在中国人民心目中,最著名的加拿大人当属白求恩。几十年来,白求恩的事迹伴随着主席那篇不朽的祭文传遍神州大地,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六零后的老唐自然也不例外,背诵《纪念白求恩》朗朗上口,没成想这点看家本领居然派上了用场。达总派给老唐的是个军医团,都是各大军医院,军医大学离退休的老军医老教官。团组明确要求导游必须了解白求恩在加拿大的经历,客人来加拿大要瞻仰白求恩故居,看看白求恩生活工作过的地方。

老唐带客人参观多伦多大学医学院,这是白求恩的母校,他在这里接受了系统培训,为日后的精湛医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老军医们都是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参观,老唐也尽其所知给客人介绍白求恩的经历和事迹,讲到白求恩毕业实习的医院,讲到他的业余生活,讲到他发明的医疗器械,讲到他的同学,发现胰岛素并因之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班廷医生。

老唐也谈起自己和白求恩的渊源。二十多年前初到枫叶国,入读约克大学,发现学校里有个白求恩学院。读书之余,老唐一直在学院楼下的食堂打工,虽说只是洗碗、擦地,但老唐总是乐在其中。每天上下工都要经过门厅的玻璃展柜,里面摆放了许多纪念白求恩的书籍,画册,看到白大夫那张身穿八路军服的骑马照片,老唐总会感到莫名的温暖,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此番带客人故地重游,老唐不禁一番感慨。转眼廿载,物是人非,展柜犹在,照片依旧。只是自己当年满头浓发早已无影无踪,闪亮的前额倒是很像晚年的白求恩。

第二天参观白求恩故居,路上两个多小时老唐介绍了许多白求恩的事迹,很多内容客人从未听说过。中国的许多姓氏起源于封地,白求恩这个姓氏也源于地名。有个叫“白求恩”的小镇,位于法国和比利时边界,十二世纪时曾经是个独立小国,后来被德国、法国统治,十七世纪中旬彻底归入法国。白家祖先就是从那个小镇开始的。白求恩和中国的联系始于他的曾祖父,一个去过中国两次的皮货商,这在当时并不多见。到白求恩这一代还有许多祖上留给他的中国瓷器什么的。或许在白求恩很小的时候,他已经对古老的东方国度感兴趣了。因为祖父是名医,白求恩从小就立志悬壶济世,幼年时就喜欢装扮成医生,背着祖父的药箱走来走去。八岁时,他已明确表示自己将来要行医为生。

白求恩的出生地格雷文赫斯特在多伦多北部二百公里处,一拐进小镇,就可以看见横幅上的大字――英雄故乡。九六年小镇成为加拿大国家历史名胜,九八年白求恩名列加拿大医学名人册,零九年是白求恩纪念年。除小镇之外,加拿大还有其他白求恩的纪念物:多伦多有白求恩中学,他曾经工作过八年的蒙特利尔有座真人大小的汉白玉雕像,依然是人们熟悉的身穿军大衣迎风行走的形象。是中国对外友协一九七九年赠送加拿大的。

白求恩不仅是著名的胸外科专家,还是公共医疗制度的首倡者,有名的艺术鉴赏家。白求恩的父亲是伐木工人的牧师,现在作为白求恩故居展览的百年老屋原属教会,只是白大夫的出生地。展示的家具,用品等都是同时代的物品,但并非原件。由于意识形态的原因,白求恩的共产党员身份使他长期在加拿大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和尊重。中加关系正常化之后,嗅觉敏锐的政治家们意识到白求恩在中国崇高的知名度,堪称中加友谊的天然桥梁。一九七三年政府出资买下老屋,恢复旧制,旁边的一栋房子则作为介绍白求恩事迹的展厅,七六年正式开馆,去年增建了全新的展厅。来访者年年增加,许多都来自中国大陆。达总曾告诉老唐,部队,武警系统的客人只要有可能,都会要求参观白求恩故居。

甫下车,看到故居前旗帜上飘扬的白求恩画像,老军医们都很激动。白发苍苍的刘政委紧跟老唐,快步走进展厅。墙上是吴印咸为白求恩拍摄的那幅著名照片:破庙里,脚蹬草鞋,腰缠白裙的白大夫躬着腰,正在为伤员手术。刘政委深鞠一躬,热泪盈眶。他转身让大家排队站好,再次深深的三鞠躬,最后老人们整齐划一地行了庄严的军礼。当年刘政委虚岁十四岁参加八路军,人还没有枪高。因为年小个矮,部队安排他当卫生员,只断断续续读了几年书的他一点点学习医学知识,在战场上抬担架,救伤员,便干边学。当年指导他的医生就曾亲耳聆听过白大夫讲课。离休前,官拜少将的刘政委已经是著名的外科军医了,今天来到白求恩故居怎能不激动?老人们的情绪也深深地感染了老唐,他们是有信仰的一代,经历过激情燃烧的岁月,对白大夫充满纯真的崇敬。展馆工作人员也发现这些客人与众不同,老唐赶紧解释了一番,人家讲解起来也格外详细。临出门前,大家纷纷往捐款箱里塞钱。带团来了这么多次,老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慷慨解囊的团组。

参观结束后大家纷纷在故居前留影,草坪边铜牌上镌刻着:“胸外科及战地医生、发明家、社会化医疗制度的倡导者、人道主义者。生于格雷文赫斯特。白求恩大夫在加拿大、西班牙和中国,以他在医疗和追求人类幸福的事业中所作出的努力赢得了公认”。这可以说是加拿大对白求恩盖棺论定的介绍,虽说真实,却十分笼统,好处是经久不衰,不会因为政党轮替,时间推移而改变。

有个“北美崔哥”最近写了篇有关加拿大的东西,其中提到白求恩,激起了老唐的民愤。看看他的原话吧:“抗日战争中全世界忙得都各顾各,就加拿大没忘派一个姓白的谢了顶的医生来,帮八路军切胳膊锯腿的。估计这人手艺也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弄一个败血症,连没文凭的赤脚医生都干不出这蠢事来”。白求恩的精湛医术当年就闻名美加,是蒙特利尔收入最高的胸外科专家,他有诸多发明,许多沿用至今。他放弃加拿大优裕的生活,帮助中国人民的反法西斯事业,并为此英勇捐躯。您崔哥居然这样调侃一位国际友人实在是居心叵测,良心大坏!看着眼前拍照的老人们,老唐决定守口如瓶,不提此事,他们或许根本想不到还有如此对待白求恩的人。

小镇不大,老唐把午饭安排在镇中心的中餐馆,饭馆对面有座白求恩的铜像。小镇居民早已习惯了来访的中国客人,友好地和大家打招呼。等菜时,老唐说到白求恩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容易激动,脾气暴躁,性格显得有些怪异。一九二二年,白大夫到英国参加医学考试,认识了弗兰西丝,次年八月结婚,三年后罹患肺结核。当时几乎是不治之症,白求恩不想拖累妻子,两人离婚。结果他奇迹康复,三年后复婚,过了三年再次离婚,从此白求恩孑然一身,再没成家,也无子嗣。

三五年八月,白求恩到苏联参加国际生理学会议,期间他访问了列宁格勒和莫斯科,苏联提倡的公费医疗制度感染了白求恩,三个月后加入共产党,并在加拿大游说实行公费医疗。一九三六年,佛朗哥在西班牙推行法西斯主义,在共产国际的号召下,世界各国的共产党员们纷纷奔赴西班牙。当时有一千多名加拿大共产党员投身于保卫马德里的战斗,白求恩也身在其中。在那里他发明了流动输血车,挽救了许多伤员的生命。

日本侵华,山河破碎。三七年底,美共加共组织援华医疗队。事业成功,生活优裕的白求恩毅然报名,三八年一月从温哥华乘船,两周后抵达香港,再飞赴汉口,步行七十余日终抵延安。在那里他与主席见面,相谈甚欢。他拒绝留在延安,坚持到前线去,要把自己“当成机关枪使用,而不是作为花瓶”;他坚辞特殊照顾,要和普通战士一样的待遇;他不仅救助部队伤员,也同样为驻地的普通百姓看病开药;他百忙中编写教材,油印资料,培养了一大批医护人员,其中许多人后来都成为栋梁之才;他在弥留之际依然惦记哪里买药便宜,依然想念着他离婚的前妻,希望组织上能拨款帮助她的生活;他创造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连续六十九小时作了一百一十五次战地手术,您“崔哥”啥都甭干,站在那里六十九小时也不一定坚持得住。

三八年九月中旬,在山西五台县松岩口村“模范医院”的开业典礼上,白求恩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他高度评价了在前线与日寇战斗的八路军战士,“因为他们打仗,不仅是为了挽救今日的中国,而且是为了实现明天的伟大、自由、没有阶级的、民主的中国”。七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依然在为白大夫当年的理想而奋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